越剧《何文秀·哭牌算命》尹桂芳、许金彩
走啊!
路遇大姐得音讯,
九里桑园访兰英。
行过三里桃花渡,
走过六里杏花村。
七宝凉亭来穿过,
九里桑园面前呈。
但见那边围竹篱,
中间一对木头门。
用手上前推一推,
啊呀!为什么,青天白日门关紧?
听得内边无声响,
不见娘子枉费心!
噢!屋旁还有纸窗在,
隔窗向内看分明。
啊呀!窗口高来看不见,
噢!有了!
垫块石头就看得清!
文秀举目向内望,
只见一间小草房:
小小香台朝上摆,
破木交椅分两旁。
三支清香炉中插,
荤素菜肴桌上放:
第一碗,白鲞红炖天堂肉;
第二碗,油煎鱼儿扑鼻香;
第三碗,香蕈蘑菇炖豆腐;
第四碗,白菜香干炒千张;
第五碗,酱烧胡桃浓又浓;
第六碗,酱油花椒醉花生。
白饭一碗,酒一杯,
桌上筷子有一双。
啊呀!看起来,果然为我做三周年,
感谢你娘子情义长!
官人,随我来——
呀!耳边忽听有人声,
分明是我妻王兰英。
夫妻分别三年整,
今日相逢喜还惊。
手扶灵牌外房进,
不由我兰英泪纷纷。
官人屈死已三年,
这血海深仇何日伸?
娘子声声哭官人,
不由我伤心泪难忍。
可怜她为我受尽苦,
三年守孝到如今。
她哪知文秀还未死,
我急忙进内去相认。
啊呀!慢来——
我此番,虽然巡按到海宁,
却是改名又换姓。
立志要除张堂贼,
与海宁百姓雪仇恨。
若是此刻将妻认,
定然难瞒杨家人。
万一风声传出外,
被张堂知道,有了准备就除不成!
我且忍耐,慢相认,
文秀权做狠心人。
好在是,我妻下落已分明,
但等到,除却贼子再夫妻认!
官人!夫哇!
对灵牌,箭穿胸,血泪潮涌,
痛官人,遭惨死,白首难共!
见娘子痛哭伤心,
果然她夫妻情重!
娘子啊!你不必悲恸,
就可以破镜重逢。
夫哇夫!你泉下冤魂若有灵,
保佑儿人事早日懂。
但求能替父报大仇,
我就是,粉身碎骨也含笑容!
如今我,身为巡按有权柄,
报仇雪恨能成功。
那时侯,夫妻重逢,
聚天伦,其乐融融!
官人!啊!夫哇!
声声叫夫夫不应,
斑斑血泪肝肠断!
想当初,形影相随不离分,
到如今,只有你灵牌将我伴。
叹娇儿年幼不懂事,
到何日,才能替父去伸冤?
官人夫喂!官人夫哇!
夫哇夫!你阴魂有灵将我带,
死后夫妻重团圆!
清早起来出了城,
要劝慰我妻王兰英。
白布招牌手中拿,
“善观气色”写分明。
急急行来不留停,
九里桑园叫算命。
测字、看相、算命啊!
呀!耳听声声叫算命,
想起我夫何官人。
我看他,平日毫无夭寿相,
为什么?年纪轻轻丧了命!
难道面相看不准,
难道命里早注定?
命中好来命中坏,
生死、关煞各分明。
算得准来再付钱,
算不准来不要银。
既然先生算得灵,
叫他来,替我官人算算命。
唉!家道贫穷日难度,
哪有银钱来算命啊!
声声高叫无人应,
不见杨家有动静。
难道兰英未听见?
难道家中无有人?
哦,想起了杨家家道贫,
莫非是,无有银钱来算命?
我本是,京都出来王先生,
特到海宁扬扬名:
大户人家叫算命,
命金要收五两银;
中等人家叫算命,
待茶、待饭、待点心;
贫穷人家叫算命,
不要银子半毫分。
倘若家中有小儿,
先生还要送礼金。
倒贴铜钿廿四文,
送给小儿买糕饼。
时辰八字排分明,
文秀要算自己命!
别人的命儿我不会算,
自己的命儿算得准。
啊!妈妈,我一不搬假,二不奉承,照命直算。
妈妈听道:
左造男命二十一,
命里规定说终身。
他祖上家业全无份,
自立成家闯前程。
出身原是官家子,
父母爱他掌上珍。
上无兄来下无弟,
他是无姐无妹独一人。
一周两岁娘怀抱;
三周四岁离娘身;
五周六岁无关口;
七岁八岁上学门;
九岁十岁有文昌关;
十一十二倒安宁。
十二算到十七岁——
啊呀!妈妈!
十七岁上有灾星!
十七岁命犯天狗星,
无风起浪三尺深。
朝中奸臣来残害,
害他全家一满门!
只有此命能逃生,
他是穷途落魄去飘零。
可比瞎子过竹桥,
破船渡江险万分!
幸得红鸾喜星照,
路逢烈女私订婚——
男无聘金为表记;
女无媒证自成亲。
十七算到十八岁,
啊呀!妈妈!
十八岁又逢大难星!
牢狱之灾飞来祸,
人命官司带在身。
命犯小人暗相害,
受屈含冤命难存!
我那屈死短命的,官人夫哇!
耳听娘子哭悲声,
文秀心中实不忍。
怎奈不敢露真情,
夫妻权当陌路人。
我只能,借着算命暗相劝,
宽慰娘子莫伤心。
啊呀!妈妈,此命还好哇!是还好!
幸亏又逢贵人星,
贵人相救得重生。
十八过去十九春,
独占青龙交好运。
今年正当二十一,
金榜得中做公卿。
目下夫妻可相会,
破镜重圆得欢庆。
妈妈,你们休得不相信,
我此命算来一定准——
他命中实在不该死,
目今还在世上存!
——上海芳华越剧团,“尹派”经典《何文秀》。许氏二夫人,“尺调”不脱“四工腔”。